最近《刺客聂隐娘》上映,没有黄金甲,没有低胸装,没有宫斗戏,只有一重重山光水影,微风鸟啼蝉鸣,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极简对白。侯孝贤将玄幻流丽的传奇拍成了诗,诗是什么?是有韵律,有空隙,需与经验打通、需脑补的一种表达方式。
有人说,《刺客聂隐娘》是“中国国家地理之走进晚唐”。那正好,我们循着隐娘的背影走去吧,穿越到晚唐,一窥“从前慢”的魅力。
庭院.牡丹.青苔
嘉诚公主在庭院中抚琴,讲青鸾泣镜的故事,身后是“从京师带来,繁生得上百株”的白牡丹,这时极少用特写镜头的侯孝贤,竟专门给了白牡丹特写,后者不但在微风中盛开若雪,还在公主衣饰花纹中出现,是其情志的暗示,也是唐皇族的象征。
唐人对牡丹推崇至高,谓其姿容国色天香,每年花期,更有万马千车蜂拥出城赏牡丹的盛况。牡丹备受皇家青睐,要数从隋炀帝在洛阳西苑遍植起了。唐朝定都长安后,引进洛阳牡丹栽培繁衍,最懂得声色之娱乐的玄宗李隆基,在骊山引入色样各不同的牡丹万株。
自此,东西两京牡丹争艳,光是花色与品种,名字听听都教人醉了:飞来红、醉颜红、天外红、雪夫人、粉奴香、蓬莱相公……嘉诚公主抚琴的镜头,曾在日本大觉寺、高台寺试拍。说起牡丹移植日本,也正是唐朝开元盛世时的事,比隐娘故事所在年头略早,当时还是由日本高僧空海带去的,后来就繁衍出花头直立、并不叶里藏花的“日本牡丹”。
附带一说,不少镜头取景自日本寺庙,庭院里地面、树木上的青苔深碧翠绿,貌似随处可见,但在当地,却是比草皮还名贵的园林植被,据说剧组拍摄时还有和尚盯场,以防止青苔被不慎刮掉。京都有名的西芳寺,就是整座寺庙被青苔覆盖,故又名青苔寺。至于日式茶室,室外庭径和石灯笼上,厚密青苔更是少不得,最好还有松针、枯叶散落地面,这取的是质朴自然的审美趣味。
花艺.居室
若紧随隐娘的脚步与目光,除了庭院中的白牡丹、青苔,你还能窥见数处唐朝花艺。
胡姬寝室内,纱幔与烛影摇曳下,错落的大型插花,为夜色增添一份亮丽,也似是现代自然风格之滥觞。难怪有人调侃“来自曼哈顿上东区花艺师”,倒也说中了胡姬的番邦异域风情。至于田季安大怒闯入夫人居室,挥剑打翻花瓶,艳红的孤挺花散落一地。花色的浓烈绚烂,正暗喻了田元氏平日的骄傲强悍。
插花,在六朝时还偏于佛前供花的宗教属性。到了隋唐,就成了皇室贵族的家居摆设风尚。直至晚唐,终于普及到寻常百姓家。仕女们喜爱摆弄花枝,以花艺造境,花器也有瓶、盆、缸、瓮等多种选择。彼时的插花,还有诸般讲究。
胡姬寝室虽轻纱飘动显示有风,但绸布质感的重顶帐幔,照顾到插花的避风需要。背后的细花纱幔及大型孔雀屏风,则成为插花的绝佳环境衬托。
(节选自《随聂隐娘潜入晚唐生活美学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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